“大妈骂骂队”该管,但也要管管政府缺位

“大妈队”越是能够体现效率,则越是表明,当地政府在社会治理上缺位的情形就越是严重。

文丨特约评论员 胡印斌

据《新京报》报道,河南商丘城郊有一个30人的“大妈骂骂队”,平均年龄约50岁,最大的已70岁。她们没有正式工作,依靠电话互通消息,参与各种债务纠纷、工程纠纷、医疗事故处理等等,工作方式就是开骂。今年7月5日,这个“大妈队”14名主要成员被河南省睢县法院一审判决犯组织、领导、参加黑社会性质组织罪和寻衅滋事罪,判处2年至11年不等有期徒刑。

大妈出马,一个顶仨。据披露,这些本身就是盲人、病人的大妈,受雇前往讨债、平事时,不仅十分敬业、投入,往往也表现出强悍的“战力”,几乎无往而不胜,所向披靡。对方好好说,她们也好好说;若对方话语不善,则直接开骂。当地土话中的“孬种”、“你个鳖孙”等等,都是常规武器,亦有多日缠磨不休的“纠缠术”,更有吐口水、撕扯衣服、揪下体等“必杀技”。

据披露,有欠钱方受到大妈们强烈的辱骂和侮辱后,被惊吓至病,甚至导致工地停工、家庭无法生活、公司无法运营等。有被害人张某因房屋拆迁与开发商发生争执,后开发商找来十几名大妈,持续六天围堵家门辱骂、恐吓,其中一名大妈还在辱骂过程中用手抓住他的生殖器,后来他去医院打针治疗花费1000多元钱,母亲也因受到惊吓后去世。

尽管大妈们对于法院认定的涉黑犯罪并不认同,然而,这种以激烈方式介入其他主体之间民事纠纷的做法,显然是值得商榷的。其对社会秩序的冲击和灼伤,也是显而易见的。一个正常的法治社会,不应该纵容这样一个游离于道德法律之外的组织肆意作为。

即便一开始这些大妈去找“老赖”要账,不无伸张正义的色彩,但这种以野蛮对野蛮、以无序对无序,最终的结果不可能是公平公正,也不会因此而确立彼此的边界意识、规则意识,而只能是流于力强者胜、蛮霸者赢的丛林社会。一个简单的例子是,一方找大妈去骂,另一方也找大妈来对阵,大家一照面,发现全是“自己人”,也因此,“大妈队”闹到最后,不可避免会陷入互害、害人的结局。

这样的困局,不仅仅是“大妈骂骂队”必须要面对的情形,也是几乎所有黑社会化组织的通病。无约束,则无规矩;无底线,则肆意妄为;无理念,则往往不择手段。如果说,这样的行为也能被容忍、被默许、被接受,那只能说,这个社会已经失去了维系运行的纲纪。

学者王学泰曾分析,游民是一切脱离了当时社会秩序的人群,以游走、冒险、居无定所和没有稳定职业,时常以不正当手段牟取财物等为标志。按照这一说法,这些大妈们也符合“游民”的某些特征,可见,“大妈骂骂队”被端掉的结局,从其一开始兴起之时,其实已经注定。

不过,也该看到,这样一个以纠缠人、侮辱人为业的“民间组织”,为什么能够在长达几年的时间里游走社会?当地政府在解决民间债务纠纷方面又有着怎样的缺失?

首先,“大妈骂骂队”在当地有如此强劲、广泛的社会需求,显然与正规清欠渠道不畅、无力或干脆无所作为有关。诚然,行政力量不宜过多介入民间债务纠纷,此类问题的解决,仍有赖于民间自行的协商、调处,但这并不意味着政府就应该袖手。一方面,政府要制定明确清晰的规则,并通过规范自身行为率先垂范,保证规则的实施有力;另一方面,司法、仲裁、监察等力量也可保障合法权利。

如果政府部门自身就是欠款、欠薪的源头,不仅会传导给社会以负面影响,也会加剧各个环节的利益纠葛。这些年来,农民工欠薪问题为什么久拖不决?很大程度上与政府拖欠工程款是分不开的。

其次,在政府力量难以抵达、或者不作为的地方,若想继续维持运转,则必然会出现某种程度的“黑化”,这是因为,“黑化”本身也是一种秩序,一种维持运转的构架。甚至可以说,“大妈队”越是能够体现效率,则越是表明,当地政府在社会治理上缺位的情形就越是严重。如此行政,绝非只是失察,而是一种失职、失位。

也因此,当地不仅要严厉打击“大妈骂骂队”,更应该着力解决讨债难、乃至公平正义稀缺的问题。不然,很可能会出现按下葫芦浮起瓢的情形。

一个社会是法治社会,还是流氓社会,其分野正在于政府能否实施有效治理。作为国家社会的反讽性镜像,“流氓社会和国家社会之间产生了互补机制”。然而,“毫无疑问,流氓主义不是指向未来的信念和希望,恰恰相反,它只是一个中国文化传统中的无法抹除的存在而已。”文化学者朱大可的这番论述表明,一定要警惕“大妈骂骂队”走红背后的社会治理缺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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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印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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