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着不说话”的贪官把做官当成了做生意

文丨特约评论员 胡印斌

“影响力”是个好词汇。尤其到了国家统计局原局长王保安的嘴里，简直是顾盼生辉、摇曳多姿。

这个褪掉一身官威的前正部级高官，出现在被审视、被追问的镜头中，依然像极了邻家的退休老头。一张口“我傻啊”，满满的自以为得计，还有对往日繁华的深情追忆。

即便是到了这个时候，王保安对于自己的“影响力”仍津津乐道、自信满满。他说，“我觉得中央部委呢，一报牌子人家就有影响力”；他还说，当了部长助理之后，“你就坐着不说话，就是个影响力”；他又说，“你想我在电话上会跟他说请你关照这句话嘛，我傻啊？尽管我不会说出让他关照的话，但是我的影响力是在的”。

一口一个“影响力”，王保安堪称研究官场“影响力”的方家。他的叙述，老老实实、原汁原味，基本上讲清楚了官员影响力的来源、使用技巧以及相关禁忌。

先说来源。位高权重、牌子硬，是有“影响力”的关键。王保安先后在国家税务总局、财政部、国家统计局等三个部门任职，这些部门均关涉到经济方面的事务，尤其是财政部，更是管钱、管与钱有关事务的“中枢”，处于这样一个位置，当然会让人瞩目。这也是无论你是不是“坐着不说话”，或者打电话是不是明确请托，都无关宏旨的症结所在。

正所谓“居高声自远”，“影响力”不会从天而降，也不会不期而至，只要你处在那个位置，不管你是不是有所暗示，甚至连暗示也不必有，别人自然会心领神会。会去揣摩你的意思，会去顺应你的意志。以上御下，风行草偃。这也并不是王保安这个官员的个人影响，而本质上就是权力的影响。

然而，仅仅有这样的“影响”，还远远不够，还需要“盘活”。也即，权力的“影响”要想成为“有影响力的权力”，还需要让权力活起来。这就涉及到用权、乃至弄权。王保安虽然经常“坐着不说话”，但并不意味着总是不说话；这个时候“坐着不说话”，也并不意味着其他时候也不说话；即便他果真总是“坐着不说话”，可他或许有能力不说话也能办事。

尽管王保安也确实有自保的策略，并把“不说话”作为一种官场禁忌。但事实上，形势比人强，他“坐着不说话”，二弟三弟的官职不断水涨船高；他“坐着不说话”，四弟的生意也是越做越大。

明眼人一望便知，这里边的奥妙其实并不复杂，老家的官员们为什么会买王副部长的账？道理很简单，“牌子硬”呗。说白了，无非就是一种权力交换。

当然，肯办事是一种境界，我帮你办，你帮我办；能办事则是另外一种境界，这个交换的过程、周期可以很长，完全可以预售期权，只要权位还在那里，影响力就会无往而不胜。目前还没有消息披露，王保安究竟帮助老家的官员办成了哪些事，但从实际情况看，任何事情不可能只是单向的行为。随着调查的深入，相信更多的细节会渐次披露。

可见，无论王保安们的交代多么朴实、说出了多少大实话，但从本质上讲，还是把做官当成了做生意。从这个意义上讲，王保安的“影响力论”，与他的那个老乡谷俊山贷款买官，并无轩轾之分，区别只在于一个更加粗鄙、直接，一个吃相稍稍斯文一点而已。

对于这些人而言，只要符合私人利益交换的生意经，哪管什么党纪国法、公共利益？那一句“我傻啊”，看似不乏小聪明、小算计，内里却是满满的贪婪、暴戾与恶毒。

这种以权力换取影响力的想法与做法，首先是搞混了权力的来源。权力不是私人的授受，也不完全是个人的努力，而是来自于民众的授让，也因此，官员应该首先向民众负责，而不是将其视为长官的恩赐乃至私人的禁脔。尽管现代政府权力分配比较复杂，但根本的来源应该是清晰的，负责的对象也应该是明确的。

其次，权力运行是公共行为，而非私人作为。任何权力的影响，应该是公开透明，并在民众监督下得以实施的。权力运行越透明，则越会受到约束与规范，反之则不然。

现实中，像王保安这样滥用“影响力”、乱解“影响力”的官员并不鲜见，甚至还颇有市场。这也表明，若想杜绝类似“影响力”的奇谈怪论，必先搞清楚现代治理体系下的权力问题，一方面，如何让官员真正向民众负责？另一方面，民众又如何便捷地监督官员权力运行中的交换？这些基本的问题不解决，则王保安之流就不会绝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