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明勇对话曾颖:“巴适”应该成为一种“生活的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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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明勇对话曾颖:“巴适”应该成为一种“生活的理想”

曾颖是我的老朋友,一个有趣的作家,一个会生活的读书人,一个以实际行动来印证“巴适”的四川人。他的文字有时锋利,“纸刀”所至,入木三分;有时温柔,温暖朵朵,而谈起美食,又让人口齿生津。

本期政邦茶座,邀请他一起谈谈成都,谈谈美食,谈谈“生活的城市”与“城市的生活”,谈谈“生活的理想”与“理想的生活”。

本期政邦茶座嘉宾 曾颖:作家,媒体人。在《南方周末》《新京报》《读者·原创》等数十家报刊和网站开过专栏,出版有《川味人间》等16部文学专辑,有众多作品入选各类教材、读本和试卷。曾获“冰心儿童图书奖”“夏衍杯电影剧本奖”等荣誉。现为《企业家日报·乡村振兴周刊》主编,居成都。

高明勇:看到你的新作《川味人间》,我就想起之前去乐山的经历,听到一句坊间说法,“食在四川,味在乐山”。你怎么看这个说法?除了成都、乐山,四川还要哪些独特的美食地理?

曾颖:坊间确实有“食在四川,味在乐山”的说法。乐山也确实有很多好吃的东西,比如钵钵鸡、甜皮鸭、跷脚牛肉等美食。其实四川其他城市,也大可以用这句话作为广告语,而且彼此不输。比如,川味最正宗的,就是麻味,而以花椒闻名的雅安,也可以是“味在”担当,同样的,成都、绵阳、德阳、南充、自贡、宜宾,巴中也各有品种门类很多的经典菜品。菜取材广泛,菜式多样,以善用麻辣调味著称。其按区域划分帮派,历史上有成都帮、重庆帮、大河帮、小河帮、自内帮五个帮派。各帮派各有所长,又互相学习、互相融合,都有独领风骚的美味佳肴。

高明勇:成都和重庆,现在都是网红城市,美食都比较有名,你如何看待四川美味与重庆美味的异同?

曾颖:成都重庆,是川菜的两大帮。两地一直是互相学习、共同进步的。成都帮的宫保鸡丁、麻婆豆腐、虫草鸭子、芙蓉肉片、葱末肝片、金钩玉笋、烘椿芽蛋、荷叶蒸肉等传到重庆,很受欢迎。重庆帮的清蒸肥头、樟茶鸭子、碎米肉丁、口袋豆腐等传到成都,也很受食客追捧。

随着成渝之间交通越来越发达,融合的程度越来越高,两者正在进一步相向而行,在保持各自特色的同时,也越来越学到了对方的长处和优点。有些东西,正不可避免地变得越来越相似。

川菜的最大特点就是善于学习和包容。许多地方菜的优点和长处,正在相互学习和融合,形成川菜博大厚重的味道。

高明勇:前些年有句话比较流行,“四川人是天下的盐”,你如何界定“川味”在中国美食地图里的地位?

曾颖:川味,既包含物质意义,又包含文化和精神意义。它在中国美食和文化的地图上,是不可或缺的。中华文明,在很大程度上,是由包括川菜在内的各种物质和非物质文明元素构成的,缺了它,就少了一个味。就像川菜最重要的原材料花椒那样,如果少了这一个味儿,它就不完整,甚至会是一种缺憾。

最近这些年,因为参与拍摄《川味》和《乡厨》等纪录片,行走在四川各地,见识并品尝了众多的川菜和风土民情,与各种川味文化交流之后,这种感觉尤其强烈。我身边有一大群热爱这种文化的朋友,比如民俗大家袁庭栋老师、美食文化研究者王旭东、赵炎先生;餐饮经营者刘长明、袁博、朱健中,和拍摄了大量纪录片的《川味》总导演彬歌等,他们在我心中,是又一种版图,一种非物质意义上的文化的川味的地理版图。

高明勇:记得十几年前有一个小事,给我很大的震动。那时你来北京,应朋友邀请到互联网公司工作,好像待遇也很高。当你了解互联网公司的工作节奏后,毅然决然谢绝,回成都了。你那时好像说,北京只有工作没有生活,不能像成都那样“巴适”地喝茶。作为成都人,你如何评价自己生活的城市?

曾颖:我觉得,人应该明白自己为了什么而工作。我的价值观认为,工作是为了生活,如果连生活都没有,那么,工作的意义又在哪里?正是基于这个原因,我选择了继续呆在成都。因为这里有我所喜爱的生活。不是说别的地方就没有生活,有些东西是一种习惯,有些,则是一种特性。同样是悠闲和烟火气,有人喜欢,也有人不喜欢。古人有“少不入川”的说法,就是觉得这种悠闲,容易让人失了斗志。但越来越多的人喜欢“巴适”,这也是有目共睹的,那不是人类应该追求的目标吗?

高明勇:这些年,成都也成了“网红”城市,很多年轻人都很向往,不少人更向往那些活色生香的生活方式。我也去过多次,给我的印象有两个,一个是闲适,更注重物质生活层面,一个是人文,更注重精神生活方面。你更喜欢哪种?

曾颖:二者其实是不可分的,就像是开水与茶叶,要泡在一起,才有味,将它们分开,是发挥不了作用的。

高明勇:不少外地游客认为成都“时尚”,你认可吗?如果是,你认为成都保持“时尚”的秘诀是什么?如果不是,你的感受为何与其他外地人眼中的印象不太一样?

曾颖:时尚这个东西,也是各自理解,各自表达的。有人将商业味或漂亮前卫的衣着和生活方式视为时尚,有人则将艺术或思考方式,视为时尚。相同的东西,不同的人,因各自的视点和价值观的不同,感受也不一样。这也是见仁见智的事情。成都是一个无法一口说尽味道的复合体,摆在那里,时不时尚,是大家的感受问题。但我觉得,它的开放与包容,倒是我蛮喜欢的。

高明勇:这几年,成都吸引了不少人才,你认为成都的“城市软实力”是什么?

曾颖:成都的城市软实力,肯定是近年来有目共睹的发展势头,让人们感觉到这里存在的机会。另外,成都的生活方式,也应该是具有吸引力的。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成都这座城市的包容,在这个城市里,穷人有穷人的活法与空间,富人有富人的活法与空间,二者有时甚至是交集的,但大家相安无事,各得其乐。更很难得听到成都人有排外和打地域炮的情况。

高明勇:在我的朋友里,你应该算是很独特的一位,似乎过段时间,就能给人一种“新”印象。记得20年前给我的印象是擅长写副刊美文,经常被一些中学试卷当范文;十几年前,给我的印象是评论杂文都很犀利,记得那时有个笔名叫“纸刀”,还担任过报刊评论部主任,经常在天涯、凯迪等网络社区活跃;十年前,给我负责的《新京报·评论周刊》写人物评论,不管什么样的新闻人物,都能找到合适的角度去点评;期间,还关于自己的女儿写过一本“育女心经”,近些年知道你又忙一些关于自己家乡四川的一些美味、风土人情的活动,尤其是最近几年,除了偶尔写诗,更多的时间就是在画素描画,应该是铅笔画,关于成都市井生活的素描,栩栩如生,有点像古代文人的小品画。我比较好奇,这些经历,有没有一个“主线”?是顺其自然,还是有一个明确的规划?

曾颖:我这些年的人生轨迹和创作路径,虽偶有小变,但总体却没有太大的变化,其中最重要的一条脉络,就是文学和生活。到了知天命之年,我越发确定,我是一个热爱生活的文学爱好者,生活是我的专业,而文学是我的爱好。在我的认知里,文学和创作,只是生活露出冰山的那一部分。写作者最大的创作,就是他的生活。而他的作品,就是他自己。

人生是一场水面画花,结果最终是一场空,但过程很美。正是基于这种认识,我愿意从一点一滴的小美好中,去发现美好。同时,对现实中不太美好的一些东西,要不揣冒昧地去批评两句,其发愿,其实是希望它更好。文学是我对生活的爱的宣言,它陪我赏善罚恶,陪我度过美好而幸福的大半生。

我希望能够像维特根斯坦那样,在离开世间时,能够发自内心地感叹自己度过了足够美好的一生。

高明勇:过去的三年,给人的印象,似乎对你影响不大,反而还激发了你的创作欲,是这样吗?

曾颖:对于一个妻子下岗多年的中年自主择业者来说,这三年对我的影响,其实是很大的,虽然还没到手停口停的地步,但已开始感知到生活的水紧鱼跳。我是个对物质生活所求不多的人,同时也是个俗人。三年来,我难过甚至哭过几回,但没有一回是因为我的生活际遇。在时代的大棋盘上,我连一颗灰都算不上,但风云变幻,总还是能让我这颗易受感动的心,受到许多震颤和触动。除了写点小东西,我别无所能。

高明勇:记得你之前(2016年)出版《人生是一场无人相伴到底的旅行》的时候,希望我写一段推荐语,我写的是“曾颖的文字,人本,瓷实,明亮,温暖,接地气,自有忠实读者。就我的阅读经验看,其人其文,都是从土地上生长出来的。”这段话是我的本真体会,即便在今天,我依然是这个理解。我想知道,你是如何看待“人本,瓷实,明亮,温暖,接地气”这几个词汇的,是有意为之,还是本真流露?

曾颖:这是你的评价,当然你怎么看比我怎么看更重要。那几个词,于我而言,是美好的,我自知自己与它们之间有多遥远的真实距离。但会将它们作为一种目标,朝着那个方向努力。

我很喜欢鲁迅先生的《过客》这篇文章,年少时读不懂,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当我渐渐走到耳朵边不再有人唤我前行的年纪,我很欣慰于自己内心的声音,并没有熄灭。

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和政邦茶座的读者朋友见面。感谢大家的关注和阅读。祝大家新的一年,以及更远的将来,都能顺利健康并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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