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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持一个“吹毛求疵”的批评者本色

网友评论 ( 0) 2017.11.30 第140期

 

文丨高明勇 

知名学者、南京大学文学院教授丁帆的新作《知识分子的幽灵》出版了。

这个书名,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共产党宣言》中的那句名言: “一个幽灵,共产主义的幽灵,在欧洲游荡。”

书名中所谓的“知识分子”,其实更准确地说,应该是“批评家”,或者说作为批评家的知识分子。

这个定位,和萨义德在《知识分子论》中对“知识分子”的定位,一脉相承:“知识分子既不是调节者,也不是建立共识者,而是这样一个人:他或她全身投注于批评意识,不愿接受简单的处方、现成的陈腔滥调,或迎合讨好、与人方便地肯定权势者或传统者的说法或做法。”

而之所以突出“批评家”这一点,应该和萨义德也有同样的谨慎:“这里存在着一个危险:知识分子的风姿或形象可能消失于一大堆细枝末节中,而沦为只是社会潮流中的一个专业人士或人物。”

这个议题,对于丁帆而言,也是一脉相承的,近年来,他的身份之一更接近于一位职业批评家,坚持问题意识,秉承批判精神,勇敢表达意见。1998年,他利用到重庆开会的间隙,前往观看红卫兵墓群,写下轰动一时的《历史在这里沉思》。文中反思到:“‘文革’在中国有巨大的土壤,只要时机成熟,革命的烈火就会熊熊燃烧起来……从客观上你可以怪体制,从主观上来说,知识分子进行反思更多的是因为我们实行了自我‘阉割’,精神的‘阳痿’——就是被知识分子‘自宫’而形成的。”

而对于批评家或批评界的批评,几乎伴随着他的学术研究历程。几年前,他的《缺“骨”少“血”的中国文学批评》更是激起千层浪,直斥当前批评界存在着三种堕落的批评倾向:“一种是依附于体制内某些部门控制批评的话语权,对文学创作进行着指鹿为马的所谓批评;另一种是拜倒在金钱的足下,把批评作为商品进行交易,做了‘资本家的乏走狗’;还有一种就是既要体制内某些部门的话语权利,又要拜金的‘双料掮客’,他们成了‘权力寻租者’。”

最终得出了一个振聋发聩的结论:“我们的批评家和评论家既无‘血’——对文学的忠诚;又无‘骨’——对真理的追求。同时,我们还缺乏沉下心来读书思考的时间与空间。所有这些,才真正是我们今天批评沉沦的根本原因!”

《知识分子的幽灵》这本书,通过对一系列关于知识分子话题的书籍进行解读和阐释,探讨知识分子精神史上的若干重大命题:知识分子是如何吸食鸦片的?消逝的知识分子就消逝在大学里?知识分子的权力、责任和义务,等。书稿的写作起始时间,接近十年,十年中,对于转轨时代知识分子的表现,尤其以海德格尔、雷蒙·阿隆……那些为国人耳熟能详的欧洲知识分子鲜为人知的一面,丁帆不断进行思考、反思、剖析,并从知识分子的定位与责任进行重新打量。

非常值得关注的是《批评观念与方法考释及中国当下文艺批评生态素描》一文,在这篇学理色彩浓重论文中,丁帆进行了“批评词义沿革之考释”,分析现代“批判理论”与“现代批评”的关系,重新解读文学理论、文学批评和文学史之间的关联性,立场鲜明地阐述自己的观点:“批评”到“评论”的话语转变背后,带来的不仅仅是“没有非难、没有指责、没有吹毛求疵”,“充斥着对一切作品的褒扬”,还有在一度流行的“颂歌”模式基础上,“评论”失去了“批评”的锋芒,跪拜在消费文化拜金主义的裙下。

他对当下的批评家俨然痛心疾首:“我们已经失魂很多年,如果再不恢复文学艺术批评的批判功能,我们就不能再行批评之实。”“如果没有怀疑与批判的精神做导向,没有犀利和独到新颖的观点做基础,文化与文学的批评就是毫无意义的。”“我们倡导正常的文学艺术批评,敢于直面人生。”

有破有立,在丁帆眼中,对于个体而言,就要保持一个“吹毛求疵”的批评者的本色。具体而言,就是:

在没有批判的年代里寻找批判的武器,在没有武器的岁月中寻找武器的批判,“破”是手段,“立”才是根本,试图重建一个有序的启蒙批评话语体系,成为这一代学人在世纪之交的批评之梦。我们既不要“狼嚎”式的“战歌”批评,也不要“莺啼”式的“颂歌”批评,我们需要的是那种科学知识体系的批评和评论,不做规训下的吠者,亦不为带有宗教色彩、放弃怀疑批判精神的批评张目,这应该是每一个批评者遵循的批评法则。

由此牵出另一个值得关注的现象——在南京,有一个活跃的“批评家”群落。在丁帆所任职的南京大学,可谓“批评家”的重镇,既有董健、丁帆这样的批评名家,也有王彬彬、张光芒、傅元峰等中青年批评家。

继丁帆1998年撰写《历史在这里沉思》之后,2000年的时候,南京大学文学院王彬彬教授曾著书《为批评正名》,称之为“文化酷评时代的孤独音符”,“为一只蝎子喝彩”,在题为《为“批判”正名》的文章中提出:“真正意义上的批判,源于批判着个人的真诚的信念,源于批判着自身的文化良知,源于批判着发自内心的对历史、对文化、对民族、对人类的使命感、责任感。”前几年轰动学术界的“汪晖事件”,也由他而起。

2004年,南京大学文学院董健教授在主编的《批评家的自白》一书中,分析文艺批评要达到自由的境界至少要挣脱以下六种束缚;一曰权势束缚;二曰金钱束缚;三曰私情束缚;四曰定见束缚;五曰时见束傅;六曰偏见束缚。

2005年,南京大学文学院张光芒教授曾经在《文学报》撰文《后启蒙时代的批评家何为》,追问“今日批评家何为?”“批评家或者作家之间彼此指责,如果是为了辨别真伪、探求真理而进行剧烈的论争,这本是正常的,问题在于其兴趣不在这里,兴趣所在是人与人的争斗,是话语权的抢夺,而不是思想和观点的交锋。”他所理解的“所谓批评家的底线”,不仅仅是要说真话,更重要的是,要对作品作出一个公正的判断。

当然,就南京这座城市而言,“批评家”的标签似乎同样明显。比如知名杂文家、南京师大附中的吴非(本名王栋生),近年因研究宪法问题闻名的南京晓庄学院中文系教授邵建,早已名震评论界。而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的几位中青年批评家何言宏(已离开南京到上海交通大学工作)、贺仲明(已离开南京到暨南大学工作)等,同样声名鹊起,以批评之名活跃于学术界。

就在去年,在江苏一个关于文学批评传统与青年批评的责任的论坛上,发出一个倡议书:“从批评主体的人格重建做起,以真实真诚之心,写正义公正之文,不弃批评之锐气,常怀批判之勇气,挺起批评的脊梁。”就评论家而言,或许会有遇到各种各样的困难或困境,吸引或诱惑,但有一个基本的底线,就是保持一个“吹毛求疵”的批评者本色。

从一个学者的批评家经历,到一所大学的批评家谱系,再到一座城市的批评家群落,既有研究与批评,又有构建与传承,背后是若隐若现的“批评家本色”的精神谱系。

《知识分子的幽灵》

丁帆著

东方出版中心

 

责编:傅斯鸿 PN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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