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在这个信息碎片化的时代,为了寻找高品质的阅读体现,凤凰评论推出“高见之书”栏目。该栏目旨在通过对新书的爬梳,大浪淘沙,遴选出优秀的书籍,推介给读者,为泛娱乐时代的深阅读提供指引。此为第十二期,凤凰网主笔张弘整理。
聚焦
《国际政治的社会演化》
作者:唐世平
出版社:中信出版社
2017年9月
注:本书曾获得国际研究学会(ISA)年度最佳最佳著作
唐世平:从社会演化看国际政治
如果说我的第一本英文专著《我们时代的安全战略理论:防御性现实主义》是一部纯粹的国际关系学作品的话,我的第二本英文专著《制度变迁的广义理论》就已经是一部覆盖整个社会科学的作品。而现在您手中的这本《国际政治的社会演化》至少也不是一部严格意义上的国际关系学作品,因为它的支撑点和我的《制度变迁的广义理论》的支撑点一样都是“社会演化范式”。而我将在下一部英文著作《论社会演化》中详细阐述并宣称,“社会演化范式”是社会科学的终极范式,就如同达尔文的演化论是生物学中的能够溶解一切的“万能酸”(universal acid)一样。不仅如此,《国际政治的社会演化》试图解决的一些实证和理论问题,特别是战争的起源及其对人类社会演化的深远影响,其实也是人类考古学的核心问题之一。
一些细心的读者可能也已经发现,我最近的许多研究已经不再是国际关系了。事实上,我正在逐渐“淡出”国际关系学界,因为我认为这个领域中最为根本性的宏大理论和实证问题已经被我解决(不管你们同不同意)。而我未来的研究领域基本上将集中于:比较政治学(现代化、族群冲突、政治转型)、制度经济学(经济增长的制度基础)+产业政策、社会科学哲学和方法论。事实上,我已经出版了一些有关以上领域的探索性作品,有兴趣的读者可以从我的个人网页下载或自行查阅。
许多人会问,我为何要这么做——“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从来都不是一个褒义词。我的回答是:当一个领域内最令我激动的问题已经被我解决之后,我就会毅然决然地选择离开,去另一个领域寻找最令我激动的问题,即便那个领域可能是我一开始不太熟悉的领域。我相信自己可以驾驭几个不同的领域,而且这才是真正本色的我。
1959 年,在达尔文的《物种起源》出版100 周年之际,赫尔曼·穆勒(Hermann J. Muller,1946 年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得主)感慨道:“没有达尔文主义的100 年实在太漫长了。”放眼社会科学,他的这番扼腕之叹更为真切。在《物种起源》问世150多年后,绝大多数社会科学家对于运用演化方法来理解人类社会的做法,即使不怀敌意,也仍就是抱着矛盾的心态。而我则主张,如果想要充分理解人类社会,我们就必须彻底抛弃这种对社会演化的怀疑心态。社会科学家应该毫不犹豫地接受演化思维,成为社会演化论者。套用杜布赞斯基(Dobzhansky 1973)的那句名言来说就是,除非我们运用社会演化的视角,否则人类社会中的一切都无法理解。
我之前的研究指出,如果我们把社会科学还原到极致,就会发现它其实只有11 个基础范式,而社会科学领域的所有主流学派或方法,都是这些范式不同组合的产物(Tang 2011b)。我进一步提出,演化的方法——更准确地说,社会演化范式(SocialEvolution Paradigm)——是其中最有力的方法:社会演化范式是社会科学的终极范式。在与此相关的下一部书中,我将详细阐述到底什么是社会演化现象、什么是社会演化范式。那本书旨在帮助社会科学家们理解社会演化,并运用社会演化范式来理解人类社会。
在本书中,我将运用社会演化范式来审视国际政治自人类历史伊始(公元前11000 年)至今的系统转型。同时,我也将给国际关系学界的“大争论”提供一个基于演化思维的巧妙解决,并以此展示社会演化范式的解释力。故而这本书既是写给国际关系学者与政治学家的,也是写给所有社会科学家的。
连同其他社会科学家的工作,以及我运用社会演化范式的其他作品(Tang 2008b;2010a;2010e;2011a;Tang and Long2012),我希望至少一部分社会科学家能意识到,社会演化范式是极具解释力的范式,从而终结没有社会演化主义的150 多年——这实在是太漫长了。
注:本文根据《国际政治的社会演化》一书的前言和序言摘编
本期推荐
《流沙河讲诗经》
作者:流沙河
出版社:四川人民出版社
2017年7月
推荐指数:★★★★
内容简介:本书是著名诗人流沙河先生年逾八旬时倾注心血所作的古典文学普及新著。他精心选取了《诗经》中有代表性的八十一首诗歌,在成都图书馆开坛,逐篇讲解。讲座反响热烈,后辑录成书。
《诗经》是中华文化经典作品,前人解读者已多,但流沙河先生以其深厚的古文字和诗歌研究功底,对字句追根溯源,给出全新角度的解读。书中诸多解释纠正了前人对《诗经》释义的不合理之处,并且摒弃意识形态化的释经流弊,赋予诗经纯诗学解读,
评点:流沙河先生对《诗经》的讲解亦庄亦谐,雅俗共赏,而本书经过了专业学者的审阅把关,可谓学术大众化的成功尝试。
《寻找桃花源》
作者:卫毅
出版社:鹭江出版社
2017年9月
推荐指数:★★★☆
内容简介:“寻找桃花源”是隐喻。我们每个人都希望寻找到安身立命的理想之地或者精神归宿,但“桃花源”似乎总在变动,一直在更远的地方,大概永远无法抵达,我们却从未停止寻找。
《寻找桃花源》有当下的故事,有十年前的故事,有几十年前的故事,还有一百年前的故事。故事中的人生活在中国大陆、中国香港、中国台湾、美国等地,这是华语世界里的故事。故事里的人有的是乡村教育志愿者,比如卢安克、萧望野;有的是幸存者,比如汶川地震灾民;有的是农民工,比如北京奥运工地上的建设者;有的是艺术家,比如黄永玉、张充和;有的是学者,比如李泽厚、刘再复、夏志清、王德威、孙康宜、张灏;有的是作家或编剧,比如萧红、许地山、刘震云、李樯;有的是导演,比如吴宇森、许鞍华;有的是商人,比如施永青。与之平行的,还有卫毅自己和家人的故事。这些故事构成了一个“复调”的世界,不同的声音在此汇集,不同的命运互相交织。
评点:我想住在一个有山有水且生活方便的地方安静的读书写作,但我赚不到后半生的生活费和盖房的资金。
《白银资本》
作者:贡德·弗兰克
出版社:四川人民出版社
2017年8月
推荐指数:★★★★
内容简介:《白银资本:重视经济全球化中的东方》是一部极具挑战性的重要著作,它对1500年以来世界各地之间的经济联系做了一个气势恢宏的论述。作者把中国置于亚洲的中心,把亚洲置于全球经济的中心。他认为,中国需求白银,欧洲需求中国商品,这二者的结合导致了全世界的商业扩张。与学术界多数人的通常看法不同,在他的分析中,中国在工业革命前的经济史中占据着极其突出和积极的地位。为了阐述他的观点,作者广泛利用了其他学者的研究成果,包括研究亚洲和欧洲经济史的专家的最新成果。本书出版后,曾在中国学界引发巨大争论,无论支持还是反对,作者提供的观点都不容忽视。
评点:牛津大学学者斯蒂芬·布罗德伯里、北京大学副教授管汉晖和清华大学教授李稻葵合作发表的一项最新研究表明,中国实际上在好几个世纪内都落后于欧洲。这一结论,构成了对弗兰克观点的挑战。
《平原客》
作者:李佩甫
出版社:花城出版社
2017年8月
推荐指数:★★★☆
内容简介:小说中的故事发生在豫中平原上。留美博士、国家首席小麦专家李德林生于梅陵,长于梅陵,根植并仰仗于这块楚汉交汇处的冲击平原,血脉与其镶接,成为梅陵最出色的研究者、播种者与收获者。他的生命律动本应随麦浪起伏,生生不息,拥有一望无际的人生坦途。如果刘金鼎没有成为他的学生,如果罗秋旖永远能看到他眼神儿里的光,如果没有谢之长、没有徐二彩、没有赫连东山……甚至没有走上仕途,他的人生会怎样?然而,开弓没有回头箭,李德林也必须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评点:制度之恶造就的恶性循环,使得中国人多灾多难。它既荼毒官员,更祸害民众。
《死亡滑过指尖:文学大师笔下的生命哲学》
作者:维克多·布朗伯特
出版社:黑龙江教育出版社
2017年9月
推荐指数:★★★☆
内容简介:集合了托尔斯泰、托马斯·曼、弗朗茨•卡夫卡、弗吉尼亚•伍尔夫、阿尔贝•加缪、巴萨尼、库切和普里莫•莱维等多位文学巨匠对死亡的阐述和观点,以独特的视角追踪在过去的150年里这些文学作家笔下死亡的主题脉络,比较了他们对死亡的不同观点,并对生命意义的观点做出了独到的评价。
评点:死亡是每个人都必须面对和思考的问题,理解死亡,实际是为了思考生命。
编者按:在这个信息碎片化的时代,为了寻找高品质的阅读体现,凤凰评论推出“高见之书”栏目。该栏目旨在通过对新书的爬梳,大浪淘沙,遴选出优秀的书籍,推介给读者,为泛娱乐时代的深阅读提供指引。此为第十二期,凤凰网主笔张弘整理。
聚焦
《国际政治的社会演化》
作者:唐世平
出版社:中信出版社
2017年9月
注:本书曾获得国际研究学会(ISA)年度最佳最佳著作
唐世平:从社会演化看国际政治
如果说我的第一本英文专著《我们时代的安全战略理论:防御性现实主义》是一部纯粹的国际关系学作品的话,我的第二本英文专著《制度变迁的广义理论》就已经是一部覆盖整个社会科学的作品。而现在您手中的这本《国际政治的社会演化》至少也不是一部严格意义上的国际关系学作品,因为它的支撑点和我的《制度变迁的广义理论》的支撑点一样都是“社会演化范式”。而我将在下一部英文著作《论社会演化》中详细阐述并宣称,“社会演化范式”是社会科学的终极范式,就如同达尔文的演化论是生物学中的能够溶解一切的“万能酸”(universal acid)一样。不仅如此,《国际政治的社会演化》试图解决的一些实证和理论问题,特别是战争的起源及其对人类社会演化的深远影响,其实也是人类考古学的核心问题之一。
一些细心的读者可能也已经发现,我最近的许多研究已经不再是国际关系了。事实上,我正在逐渐“淡出”国际关系学界,因为我认为这个领域中最为根本性的宏大理论和实证问题已经被我解决(不管你们同不同意)。而我未来的研究领域基本上将集中于:比较政治学(现代化、族群冲突、政治转型)、制度经济学(经济增长的制度基础)+产业政策、社会科学哲学和方法论。事实上,我已经出版了一些有关以上领域的探索性作品,有兴趣的读者可以从我的个人网页下载或自行查阅。
许多人会问,我为何要这么做——“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从来都不是一个褒义词。我的回答是:当一个领域内最令我激动的问题已经被我解决之后,我就会毅然决然地选择离开,去另一个领域寻找最令我激动的问题,即便那个领域可能是我一开始不太熟悉的领域。我相信自己可以驾驭几个不同的领域,而且这才是真正本色的我。
1959 年,在达尔文的《物种起源》出版100 周年之际,赫尔曼·穆勒(Hermann J. Muller,1946 年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得主)感慨道:“没有达尔文主义的100 年实在太漫长了。”放眼社会科学,他的这番扼腕之叹更为真切。在《物种起源》问世150多年后,绝大多数社会科学家对于运用演化方法来理解人类社会的做法,即使不怀敌意,也仍就是抱着矛盾的心态。而我则主张,如果想要充分理解人类社会,我们就必须彻底抛弃这种对社会演化的怀疑心态。社会科学家应该毫不犹豫地接受演化思维,成为社会演化论者。套用杜布赞斯基(Dobzhansky 1973)的那句名言来说就是,除非我们运用社会演化的视角,否则人类社会中的一切都无法理解。
我之前的研究指出,如果我们把社会科学还原到极致,就会发现它其实只有11 个基础范式,而社会科学领域的所有主流学派或方法,都是这些范式不同组合的产物(Tang 2011b)。我进一步提出,演化的方法——更准确地说,社会演化范式(SocialEvolution Paradigm)——是其中最有力的方法:社会演化范式是社会科学的终极范式。在与此相关的下一部书中,我将详细阐述到底什么是社会演化现象、什么是社会演化范式。那本书旨在帮助社会科学家们理解社会演化,并运用社会演化范式来理解人类社会。
在本书中,我将运用社会演化范式来审视国际政治自人类历史伊始(公元前11000 年)至今的系统转型。同时,我也将给国际关系学界的“大争论”提供一个基于演化思维的巧妙解决,并以此展示社会演化范式的解释力。故而这本书既是写给国际关系学者与政治学家的,也是写给所有社会科学家的。
连同其他社会科学家的工作,以及我运用社会演化范式的其他作品(Tang 2008b;2010a;2010e;2011a;Tang and Long2012),我希望至少一部分社会科学家能意识到,社会演化范式是极具解释力的范式,从而终结没有社会演化主义的150 多年——这实在是太漫长了。
注:本文根据《国际政治的社会演化》一书的前言和序言摘编
本期推荐
《流沙河讲诗经》
作者:流沙河
出版社:四川人民出版社
2017年7月
推荐指数:★★★★
内容简介:本书是著名诗人流沙河先生年逾八旬时倾注心血所作的古典文学普及新著。他精心选取了《诗经》中有代表性的八十一首诗歌,在成都图书馆开坛,逐篇讲解。讲座反响热烈,后辑录成书。
《诗经》是中华文化经典作品,前人解读者已多,但流沙河先生以其深厚的古文字和诗歌研究功底,对字句追根溯源,给出全新角度的解读。书中诸多解释纠正了前人对《诗经》释义的不合理之处,并且摒弃意识形态化的释经流弊,赋予诗经纯诗学解读,
评点:流沙河先生对《诗经》的讲解亦庄亦谐,雅俗共赏,而本书经过了专业学者的审阅把关,可谓学术大众化的成功尝试。
《寻找桃花源》
作者:卫毅
出版社:鹭江出版社
2017年9月
推荐指数:★★★☆
内容简介:“寻找桃花源”是隐喻。我们每个人都希望寻找到安身立命的理想之地或者精神归宿,但“桃花源”似乎总在变动,一直在更远的地方,大概永远无法抵达,我们却从未停止寻找。
《寻找桃花源》有当下的故事,有十年前的故事,有几十年前的故事,还有一百年前的故事。故事中的人生活在中国大陆、中国香港、中国台湾、美国等地,这是华语世界里的故事。故事里的人有的是乡村教育志愿者,比如卢安克、萧望野;有的是幸存者,比如汶川地震灾民;有的是农民工,比如北京奥运工地上的建设者;有的是艺术家,比如黄永玉、张充和;有的是学者,比如李泽厚、刘再复、夏志清、王德威、孙康宜、张灏;有的是作家或编剧,比如萧红、许地山、刘震云、李樯;有的是导演,比如吴宇森、许鞍华;有的是商人,比如施永青。与之平行的,还有卫毅自己和家人的故事。这些故事构成了一个“复调”的世界,不同的声音在此汇集,不同的命运互相交织。
评点:我想住在一个有山有水且生活方便的地方安静的读书写作,但我赚不到后半生的生活费和盖房的资金。
《白银资本》
作者:贡德·弗兰克
出版社:四川人民出版社
2017年8月
推荐指数:★★★★
内容简介:《白银资本:重视经济全球化中的东方》是一部极具挑战性的重要著作,它对1500年以来世界各地之间的经济联系做了一个气势恢宏的论述。作者把中国置于亚洲的中心,把亚洲置于全球经济的中心。他认为,中国需求白银,欧洲需求中国商品,这二者的结合导致了全世界的商业扩张。与学术界多数人的通常看法不同,在他的分析中,中国在工业革命前的经济史中占据着极其突出和积极的地位。为了阐述他的观点,作者广泛利用了其他学者的研究成果,包括研究亚洲和欧洲经济史的专家的最新成果。本书出版后,曾在中国学界引发巨大争论,无论支持还是反对,作者提供的观点都不容忽视。
评点:牛津大学学者斯蒂芬·布罗德伯里、北京大学副教授管汉晖和清华大学教授李稻葵合作发表的一项最新研究表明,中国实际上在好几个世纪内都落后于欧洲。这一结论,构成了对弗兰克观点的挑战。
《平原客》
作者:李佩甫
出版社:花城出版社
2017年8月
推荐指数:★★★☆
内容简介:小说中的故事发生在豫中平原上。留美博士、国家首席小麦专家李德林生于梅陵,长于梅陵,根植并仰仗于这块楚汉交汇处的冲击平原,血脉与其镶接,成为梅陵最出色的研究者、播种者与收获者。他的生命律动本应随麦浪起伏,生生不息,拥有一望无际的人生坦途。如果刘金鼎没有成为他的学生,如果罗秋旖永远能看到他眼神儿里的光,如果没有谢之长、没有徐二彩、没有赫连东山……甚至没有走上仕途,他的人生会怎样?然而,开弓没有回头箭,李德林也必须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评点:制度之恶造就的恶性循环,使得中国人多灾多难。它既荼毒官员,更祸害民众。
《死亡滑过指尖:文学大师笔下的生命哲学》
作者:维克多·布朗伯特
出版社:黑龙江教育出版社
2017年9月
推荐指数:★★★☆
内容简介:集合了托尔斯泰、托马斯·曼、弗朗茨•卡夫卡、弗吉尼亚•伍尔夫、阿尔贝•加缪、巴萨尼、库切和普里莫•莱维等多位文学巨匠对死亡的阐述和观点,以独特的视角追踪在过去的150年里这些文学作家笔下死亡的主题脉络,比较了他们对死亡的不同观点,并对生命意义的观点做出了独到的评价。
评点:死亡是每个人都必须面对和思考的问题,理解死亡,实际是为了思考生命。
政治向左,经济向右?不少人对中国当下时局的这一判断,契合了部分精英群体的困惑。即使是针对党内而突出强调的政治纪律与政治规矩,以及不得妄议中央,其所带来的震动已扩至整个社会层面。
如何读懂十八大后的中国时局?去年底,深圳,第二届大梅沙论坛期间,中央党校马克思主义理论教研部原主任周为民接受凤凰评论《高见》栏目独家访谈。
周为民认为,十八大后,以反腐败为重点的全面从严治党有很强的现实必要性和紧迫性,就其应有的目的来说,反腐包含三重意义:重振纲纪,重建官场生态,重新澄清基本的政治伦理,“集中到一点就是救党”。
周为民亦指出,全面从严治党,一方面要整饬纪律、重振纲纪;另一方面要着力健全发展党内民主,有效保障党员能够行使党章确认的党员的权利(当然与遵守党的纪律、履行党员义务相一致),从而凝聚起广大党员。
对当下一些党内外人士对时局的困惑,周为民向凤凰网强调,意识形态给社会各群体提供的预期具有全局影响力,因此要正确恰当评估当前意识形态和思想文化领域的状况,不能任意夸大“敌情”。
访谈嘉宾:周为民 中央党校马克思主义理论教研部原主任
凤凰评论《高见》栏目访谈员:凤凰网主笔陈芳
突出全面从严治党有三重含义
凤凰评论《高见》:为什么十八大后格外强调全面从严治党且力度空前?
周为民:从严治党是历来强调的,但十八大以来,突出强调从严治党的确有特殊重要性和紧迫性。十八大提出党要经受四大考验、化解四种危险(四大考验,指长期执政的考验、改革开放的考验、市场经济的考验和外部环境的考验;四种危险,即精神懈怠的危险、能力不足的危险、脱离群众的危险、消极腐败的危险)。要达到这个目的,需要突出全面从严治党。
全面从严治党,现在集中体现在反腐上,首先是要整饬纪律、重振纲纪。为什么?若干年来,种种矛盾、问题非常突出,得不到有效处理,不断积累加剧,原因固然是多方面的,但一个不可忽视的原因就是纲纪废弛,腐败的滋生蔓延也与此有直接的关系。这种情况任其发展下去,的确很危险。
凤凰评论《高见》:新一届中央领导班子有着很强的问题导向,是针对什么问题?
周为民:重振纲纪的同时,是要重建官场生态。多年纲纪废弛带来的直接后果就是官场生态的恶化,出现很多匪夷所思的现象,官场生态已经恶化到相当严重的地步,这种局面必须扭转。
与这两点相联系,是要澄清一些基本的政治伦理。纲纪废弛、官场生态恶化,也直接导致政治伦理上一些基本的是非、善恶、荣耻的错乱。一些官员似乎已经不知道、不在意作为一个官员(更不用说作为共产党的干部),真正的体面和尊严在哪里、是什么了。而这种状况对社会是有极强烈的腐蚀性的,是造成社会风气败坏的重要原因之一。
凤凰评论《高见》:你刚才讲的纲纪废弛、官场生态恶化、政治伦理错乱等问题,长期积累,甚至官场中不少人习以为常,为什么这个问题过去没有得到解决?
周为民:口号一直是都有的,但怎么以有效的措施,特别是从制度层面体现从严治党,一直是比较薄弱的,这就导致了这些后果。如果没有良好的体制制度,执政党的各级领导机关、领导干部又掌握如此巨大的权力和资源,党就会一直处在危险之中。严重的腐败问题就说明了这一点。一些地方出现塌方式大面积腐败,中央政治局常委、军委副主席这样最高层级上的腐败,还不说明党的肌体正在发生变质吗?当然这还是局部的变质,但其严重程度也已经触目惊心了。从这方面来看,十八大后强调全面从严治党,特别是以反腐败为重点来从严治党,其应有的意义集中到一点,就是救党。
党内民主为反腐提供制度保障
凤凰评论《高见》:强力反腐,从严治党,但在过程中,也出现了各种各样的声音,比如认为反腐是不是选择性?还有党内出现人人自危的现象,一些人感慨过去大环境如此,现在来抓是不是人人都有问题。这种声音背后其实是对反腐的不确定,对这种声音你怎么看?
周为民:这些问题都需要重视,但首要的和最紧急的是要遏制住腐败,这是救党、救军之举的要求。否则任其发展下去,腐败导致亡党亡国不是一句空话。
全面从严治党,根本任务是制度建设,制度建设除党自身的制度改革,还包括经济体制改革、政治体制改革和社会体制改革等等,这些都是与全面从严治党联系在一起的。
十八届三中全会明确了市场决定资源配置,这不仅有重大的经济意义,同时有深刻的社会和政治意义,对反腐败来说也是一项治本之策。我一再讲,腐败是什么问题?腐败是官场侵犯市场的问题,是本来应该由市场配置的资源,被过多控制在权力手中导致的。因此,明确以市场决定资源配置为目标来推进经济体制改革,尽可能把由权力过多控制的资源交还给市场,既是完善市场体制的要求,同时对腐败也具有釜底抽薪的作用。
凤凰评论《高见》:从党的建设角度来讲,制度上体现从严治党,最根本的是什么?
周为民:从制度建设上体现从严治党,根本还是要认真推进发展党内民主。对民主的理解,首先我想应该从功能的意义上去理解。
凤凰评论《高见》:而不是从意识形态。
周为民:对,从功能意义上来理解民主,民主的实质就是权力制衡。一定要在这方面着力,按照这样的方向真正发展党内民主,来推进党的建设和制度改革。包括党的建设制度改革当中非常关键的干部制度改革,也要按照发展和健全民主制度的方向来思考设计。
很重要的一点,就是要避免干部队伍的逆淘汰现象,体制制度的缺陷导致真正优秀的干部上不来,能够上来的有不少往往是投机钻营、吹牛拍马和一味谋取官位来谋求私利的。如果这种逆淘汰现象得不到纠正,一定带来整个干部队伍的劣质化,这对执政党来说是致命的。
警惕党的领导机关和干部脱离广大党员
凤凰评论《高见》:为什么要强调政治规矩?
周为民:充分保障党员的民主权利,这同样是治党中一个具有基础性的问题。按照党章规定,保证每一个党员享有充分的民主权利,包括提出意见建议、批评和要求的权利,要认真对待,充分保障,否则党心是凝聚不了的。
凤凰评论《高见》:怎么理解妄议中央?
周为民:我们党历来强调执政党最大的危险是脱离群众,我多次讲在这个最大危险当中,首先存在的一个危险,就是党的领导机关和领导干部脱离广大党员。如果这样,这个党人数再多也是没有力量的,因为没有向心力、凝聚力,党员感受不到自己的民主权利。很多普通党员,面对转型时期的矛盾和危机,的确是忧党忧国的,可以说谈到很多问题都是痛心疾首的,但是没有足够有效的渠道来提出自己的一些想法、建议和批评,甚至总是处在被压制的状态,这样一定导致实际上的人心离散。
凤凰评论《高见》:有分析认为现在是重新唤醒党章,它和党章规定的党员民主权利是一种什么关系?
周为民:全面从严治党,一方面要整治纪律、重振纲纪;另一方面要着力去健全发展党内民主,让广大党员能够切实行使党章规定的权利,从而有认同感、归属感、荣誉感。
凤凰评论《高见》:正本清源怎么讲?
周为民:正本清源,就是一定要澄清过去在党的基本理论上存在的一些教条式理解和错误观点。
例如关于马克思主义的问题,马克思主义是共产党的指导思想、理论基础,这是一直强调的,但现实当中一个不必讳言的现象,就是马克思主义好像越来越不被人当回事,甚至认为那套东西过时了、没用了。这样一种现实跟马克思主义作为党的指导思想和理论基础的地位形成巨大反差。这就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不少人也在不断呼吁要加强马克思主义指导和建设,投入了大量的人力财力,但为什么效果还是不理想?
如果把这样的问题简单归结为所谓政治立场和西方影响,那是不得要领的。造成这种现象的主要原因,是我们长期所了解所接受的马克思主义基本是从苏联来的,是和苏联模式相联系的一套意识形态观念体系。这套东西跟本来的、科学的马克思主义是有重大区别的,用中央的话来说,就是其中存在不少对马克思主义的教条式理解,和附加在马克思主义名下的错误观点。是这些东西错了,过时了,但它一直被误以为就是正宗的标准的马克思主义,所以很多人好像理所当然地认为马克思主义错了,过时了。这是一个莫大的误解。
另一方面,针对这个问题,强化马克思主义的宣传教育固然重要,但如果其中的不少内容,还在沿袭教条式理解和附加的错误观点,还把它当成是马克思主义,那么越是强化对这些东西的宣传,就越是适得其反。
当下意识形态领域仍需正本清源
凤凰评论《高见》:为什么今天我们依然要强调正本清源?
周为民: 邓小平从改革开放一开始,就提出在党的思想理论上正本清源的任务,强调要重新回答什么是社会主义、什么是马克思主义。解放思想是和正本清源联系在一起的,就是要把思想从苏联模式和苏联意识形态的长期束缚中解放出来。
今天既然要全面深化改革,而且要全面加强党的建设,也就需要继续推进这项工作,继续正本清源,不能够再把那些对马克思主义的教条式理解和附加的错误观点,当作是马克思主义来传播、强化。
凤凰评论《高见》:邓小平提出这个问题30多年了,我们的市场经济也实行了这么多年,为什么今天反复出现这一问题?
周为民:这个原因也是比较复杂的。正本清源这项工作确实取得很大的成效,集中到一点就是新的理论创造,即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我也一再讲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是一个革命性的改革的命题。很多人问什么叫中国特色,所谓中国特色,一般讲当然是立足中国国情,从中国实际出发,但是不要忘记它最直接最现实最深刻的含义,是强调一定要摆脱苏联模式,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是相对于苏联式社会主义来说的。
凤凰评论《高见》:现在提出正本清源,正什么,清什么?
周为民:还是进一步深化对什么是社会主义、什么是马克思主义的研究和认识。
改革开放一开始所面临的思想理论上的主要障碍,就是左的东西,每向前走一步,都是在克服这些阻力。这些左的东西虽然存在,但是很长一段时间作用是有限的,因为改革在顺利推进,社会普遍受益,那些左的声音起不了太大作用。
但是近若干年情况有所不同,转型时期、转轨过程当中很多矛盾问题在积累加剧,有些问题发展到相当严重甚至失控的程度,引起社会上很多群体的广泛不满。在这种情况下,就容易任意想象过去,任意想象旧体制、美化旧体制,觉得改革开放前的计划经济体制之下好像没有贫富悬殊、社会不平等、官场腐败等现象。这实际是因为对现实不满而导致的一种对过去的想象。
对现实不满的人开始想象、美化旧体制
凤凰评论《高见》:为什么会出现想象旧体制、美化旧体制?
周为民:左的极端思潮认为,这都是改革开放和市场经济带来的,解决办法就是要重新肯定过去的体制,甚至公开主张要重新肯定文化大革命。因为矛盾、问题的积累加剧,这样一种左的极端思潮,有了一定的社会基础和相当的蛊惑力。在意识形态上,如果利用民众的不满,来重新主张过去的一些极端的左的思想和观点,那就是严重的问题了。对这种极端的左的东西是需要特别警惕的,包括各种狭隘的民族主义和民粹主义。
事实上,改革开放不仅仅带来了物质财富的巨大增长,也空前提高了中国社会的平等程度。这一点很多人不能接受,认为改革开放以来,搞市场经济搞出这么严重的社会不平等、贫富差距这么大,怎么还敢说空前提高了中国社会的平等程度?对收入差距包括更重要的财产差距,是要认真来对待的,但是以为旧体制之下很平等,没有这些问题,那完全是不符合事实的。
凤凰评论《高见》:具体指什么?
周为民:想一想旧体制下中国的农民,想想中国农民的当代命运和他们遭受过的重重苦难。旧体制以诸如户籍制度、商品粮制度、城市消费品配给制度、就业福利保障制度等等。所有这些制度、政策构成一道坚硬的壁垒来隔绝城乡,把农民挡在城市之外,人为地把社会成员划分为两类不同身份的人,一类是乡下人,农民,一类是城里人,职工,由这种身份的不平等带来的是全面的机会不平等,几乎一切机会对农民都是封闭的。这是举世罕见的严重的社会不平等,而且是在人的基本权利上的严重不平等。当然计划经济有它不得不这样做的苦衷,但毕竟这是严重的社会不平等,而且完全不符合社会主义的要求。
凤凰评论《高见》:这种严重的社会不平等是怎么打破的?
周为民:是改革开放打破的。农民终于有了进城的自由,以及到城里去打工挣钱、争取脱贫致富的权利,这是不是空前提高了中国社会的平等程度?当然这个问题还没有完全解决,包括农民工的地位、待遇、所受到的歧视等等,而现在这些问题,恰恰是旧体制之下严重的不平等还没有完全消除的表现。
认为旧体制之下没有腐败,又是一个任意的想象,绝对的权力绝对导致腐败,旧体制之下那样一种高度集中的权力,甚至是绝对的权力,你说会没有腐败?
凤凰评论《高见》:但大家观感上觉得旧体制之下好像比较清廉。
周为民:一是计划经济体制下,经济货币化程度很低,所以那时的腐败主要不表现在贪了多少钱,而是表现在各种特权上,倚仗特权的各种各样腐败同样是触目惊心的。改革开放以后,搞市场经济,经济的货币化程度不断提高,这时的腐败更多表现在倚仗权力来攫取钱财。
第二个原因是过去旧体制之下,整个社会的公开透明程度是很低的,很多情况民众根本不可能知道。现在信息传播方式、传播技术的变化,已经大大提高了信息的公开透明程度。
极端的左的思潮,包括主张用过去的办法,甚至文革的办法,来处理今天的矛盾和问题,他们所使用的基本思想资源,就是过去被高度简单化、教条化了的阶级斗争理论,而他们对阶级、阶级斗争理论的理解,基本上沿袭苏联意识形态和过去阶级斗争为纲的指导思想,这是非常危险的。
如果这样来处理今天的矛盾和问题,一定要出大乱子。哪有执政党主张阶级斗争的?执政党的基本责任是要尽可能充分维护全社会各个群体的利益,最大限度地促进全社会的团结与和谐,防止社会出现阶级分化,而决不能鼓动社会对立,制造所谓阶级斗争。
这些问题都需要从基本的理论上去做进一步澄清。这是大是大非问题,一定不能够背离这个方向。左的东西的要害就是动摇、否定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党的基本理论、基本路线,对这样一套左的东西不能够含糊、暧昧、甚至迁就,更不能够有意无意去试图利用。
左的思潮一旦蔓延,会严重恶化党内和社会上的政治风气,一定导致很多宵小之徒的政治投机。要看到,在中国凡是政治投机,总是向左的方向去投机的。中国要警惕右,但主要是防止左,这是邓小平就中国发展的全局和长远提出的最重要的告诫之一,不能忘掉。
意识形态要给公民提供安全的预期
凤凰评论《高见》:常听到不少人提出这样的困惑:一方面我们强调全面深化改革、市场资源起决定作用、强调全面依法治国、提高现代治理能力,另一方面在意识形态方面又感觉到呈现收紧态势。中国究竟往什么方向走?
周为民:意识形态是有全局影响力的,因为意识形态的基本功能是提供预期,对企业家也好、知识分子也好、社会各群体也好,起到一种提供预期的作用。环境是不是安全、对未来是不是确定,人们会通过意识形态的状况来作出判断。为什么说极左的东西有害呢,就是因为它提供的是一种不安全不确定的预期。
意识形态的核心目的,是要赢得人心、凝聚人心。如果在意识形态上整天喊打喊杀能凝聚人心吗?那不是造成人心恐慌吗?因此一旦意识形态上给社会提供的是不安全、不确定的预期,在其他各个方面都会产生不良影响。
凤凰评论《高见》:类似的警醒其实并不算多。
周为民:如果意识形态领域左的东西沉渣泛起,人们还是不放心的,还是有疑虑的,这样就很难充分激发全社会的活力了。如果再以简单、强制的方式对待意识形态问题,那就更会导致人心疏离,影响党与社会各群体特别是与知识分子的关系,同时也会加剧意识形态方面的虚假化,使人们为了安全都以所谓“政治正确”的假话空话互相敷衍,更不用说那些正好以此投机的了。这是道德的堕落、思想的腐败和政治风气的败坏。
海外有些议论常简单化地说邓小平是什么“政左经右”,这个看法不对。邓既不是“经右”,也不是“政左”。邓小平开辟中国改革和现代化的大局,首先是在意识形态上、政治上推进思想解放,排除左的障碍,这样才焕发出全党全社会的生机和活力,才有经济体制改革的启动和推进,才出现邓小平所说的那种局面:“中国真正活跃起来了”。这就是意识形态对全局的影响。意识形态上坚持解放思想、实事求是,注重开放包容,就有感召力、凝聚力,就有全局的主动,反之就会导致全局被动。
凤凰评论《高见》:如何有效防止左的危害?
周为民:要防止左的危害,首先要恰当地认识评估当前意识形态、思想文化领域的状况,不能任意夸大敌情,不能把思想文化上的一些现象或者问题简单笼统地看成阶级斗争,不能把经过三十多年改革开放以后,意识形态领域的状况看成是战争状态,甚至把党在这个领域的处境,看得跟孤守于四面受困的山头一样。
同时,还需要特别防止那样一种现象:本来是一些机关一些干部自身工作没有做好,但出了问题就编造、夸大“敌情”,滥用什么“敌对势力”作为诿过卸责的遁辞。
经过几十年发展,中国的实力和过去已经不可同日而语,因此更有底气,这是好的。但一定要防止轻躁虚骄,不能把强调中国特色狭隘理解为我们在任何方面都独一无二,和任何人不同,别人那套东西统统不足为训。要看到,非常重要的中国特色之一,也是中华文化最显著的特色之一,就是我们中国人、中华文化对外来文化外部文明有足够的包容、吸纳和融合能力,不仅能以“既来之,则安之”的从容大度安顿、欣赏外来文化,而且会以“西天取经”的精神不畏任何艰难地主动去学习外部文化,而且以真诚的敬重对待它,把它尊称为“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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